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蓝月,下面是 yl 的机房,都摆着一望无际的、漆黑的电脑。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,手拿一把键盘,向一群网友尽力地刺去。那网友却账号一退,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。
这少年便是美公鸡。我认识他时,也不过十多岁,离现在将有一两年了;那时我的键盘还在世,质量也好,我正是一个键盘侠。那一年,yl 是考试的大年。这么多考试,说是一年才能轮到一回,所以很郑重。八月里做题,题目极多,软件很讲究,做的人也很多,代码也要防偷去。我家只有一个题月(我们这里替人做题的分三种: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题;按日给人做题的叫短题;自己也做题,之只在过年过节以及交代码时候来给一定的人家做题的叫题月),做不过来,他便对父亲说,可以叫他的儿子美公鸡来管键盘的。
我的父亲允许了;我也很高兴,因为我早听到公鸡这名字,而且知道他与我仿佛年纪,鸡年生的,性别为公,所以他的父亲叫他公鸡。它是能暴切紫题 AK 比赛的。
我于是日日盼望八月。八月到,公鸡也就到了。好不容易到了暑假,有一日,母亲告诉我,公鸡来了,我便飞跑地去看。他正在机房里,红色的鸡头,头长一片小鸡冠,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,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,怕他趋势,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,用圈子将他套住了。他见人很怕羞,只是不怕我,边和我做题,于是不到半日,我们便熟识了。
我们那时候不知做些什么,只记得公鸡很高兴,说是上洛谷之后,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题目。
第二日,我便要他做题。他说:「这不能。须网络好了才好,我们洛谷上,看了题,我打开一个 IDE 来,用 USB 线连接键盘与电脑,连上鼠标,看题目会做时,我快速地在键盘上只一敲,那代码便留在磁盘上了。什么算法都有:最短路、网络流、扫描线、树套树……」
我于是又很盼望来网。
公鸡又跟我说:「现在网速太慢,你夏天到我们这边来。我们日里到 Codeforces 打比赛去,算法数据结构都有,签到题也有,送命题也有。晚上我和爹打 ABC 去,你也去。」
「会做么。」
「不是。菜的人不会做了打一个暴力,我们这里是不算零分的。要管的是打表、卡常、吸氧。月亮地下,你听,啦啦的响了,老六在打表了。你便拿起键盘,轻轻地 at 去……」
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的老六是怎么一件东西——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——只是无端的觉得非人而很狗。
「他不回复么。」
「有键盘呢。走到了,看见老六了,你就骂。这畜生很伶俐,倒向你本来,反从胯下窜了。它的嘴是油一般的滑。」
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:网上有毒瘤的数据结构体题;公鸡又这样危险的经历,我先前单知道他在菜市场里出卖罢了。
「我们 AT 里,管理员要来的时候,就有很多老六只是叫,都有狗似的大嘴……」
阿,公鸡的心里又无穷无尽稀奇的事,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。公鸡在海边时,他们都和我一样,只看见学校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。
可惜九月过去了,公鸡须回学校里去。我急得大哭,他也躲在机房里,不想出门,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。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台电脑和一把声音很大的键盘,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,但从此没有再见面。